刘小六摇了摇头,说道:“属下也觉得奇怪,那图海原来的仆人家丁全部都在满清朝廷的京城,正是需要人手之时,但他却并没有从外面招人。不过更奇怪的是,他封锁运河建立水寨后没几天,水寨里就多了许多的丫鬟、仆人,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张华汉皱着眉,说道:“原来如此。你刚才说你还派人混进了军队?混进去了多少人?在哪些部队?”刘小六说道:“约有两百个弟兄混进了军队,他们还在军中发展了不少的人,不过属下谨遵总首领和总队长的命令,不敢随便将人招入外部人员,但他们绝对是可以一用的,现在据属下估计,我们能够控制的军队人数应该能超过三千人。由于我的辖地只是苏浙一带,所以混进的军队不多,也就是京城的禁军、图海的水师,还有一些趁着达哈里招兵的机会混进了他的部队。”张华汉听到这里,眉毛一扬,问道:“什么?你说有弟兄混进了达哈里的部队?”刘小六道:“是啊!怎么?总首领有什么疑问吗?”张华汉问道:“他们现在都是什么官职,有军官吗?”
“只有三五个下级军官,像什么伍长、什长之类的,其他的都是士兵,总首领如果想让他们策反一些部队,恐怕不行。而且我听他们派来送情报的人诉苦说,在达哈里的部队里没有发过饷,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钱发,有几个弟兄嚷着要回来呢!”刘小六看着张华汉无奈的说道。
张华汉眼前一亮,问道:“那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刘小六道:“应该可以,以前我以老乡的身份去过达哈里军队中几次,都没问题。不知总首领有何差遣?”张华汉眯着眼笑了。
大运河就像一条彩练,横亘在中国的最东边,南起杭州,北达北京。自从元代开通以后,它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南北交通大动脉,南边的大米源源不断的通过这条动脉运到北方,而北方则通过它向南方回馈以毛皮、牛马、药材、土特产和煤炭等物。除了用于物资的运输之外,运河还承担着南北文化交流的重任,通过这条运河南来北往的才子佳人、文人骚客留下了多少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又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情爱故事,这些事情有谁统计过?又有谁能统计的清楚?有谁还记得怒沉百宝箱的痴情杜十娘?有谁还记得“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倒霉李煜?
其实,运河开凿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战争,在这一点上,中外如一。中国的地理特点决定了河流的走向,大多数河流都是由西往东流,这就使得军队和军粮的南北运输变得非常困难,为了顺利的进行战争,各国各朝的统治者就纷纷开凿运河。早在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就命人开凿了邗沟,将长江与淮河连接起来,通粮运兵,一举击败北方强邻齐国,并携胜利之威与晋鲁国君和周天子的代表会盟于黄池,一度称霸中原。对于夫差的称霸,邗沟功不可没,因而后来它也就成为了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到了南宋,为了抵抗金兵南下,南宋在淮河南岸建立防御,而运河则成为最重要的运输命脉,可惜南宋君臣只知苟安,毫无进取之心,致使忠义之士心恢意冷,陆游的一句“铁马冰河入梦来”道出了多少辛酸,多少无奈,而其中又夹杂着多少铮铮铁血之气!
太平年间,运河之上舟来船往,熙熙攘攘,而运河的两岸又布满了民居、商铺、茶馆、酒肆,使得人们沉醉其中难以自拔。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战乱和水患阻断了大运河,北边的东西运不来,而南边的货物也运不出去,而且黄河的泥沙使得运河淤积严重,有的地方已经不能行大船了。
虽然战争是可怕的,但处于战乱中的人们总要继续奔生活,运河上的船夫也是如此,他们靠着在南方各处跑一些短途运输,还是能够勉强糊口的,所以在南边的运河上还是能不时的看到一些船,船上的船夫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摇着桨,听着那些熟悉的号子声,人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太平岁月。
但最近一段时间,在扬州一带的运河上却看不见任何船舶,就连打鱼的小船也难得见到一艘,这是因为在这里有两支军队正在对垒,运河的两岸时不时的会有双方的游骑出现。运河的西岸是满清军的部队,而东岸则是中华革命军的部队,他们经常会同时出现在运河的两岸,并隔着运河怒目相视,甚至会以火器对射,这就将那些草民百姓吓的纷纷不敢出来了,不过本来大多数人都被满清军驱赶到扬州城里当“难民”,这里也看不到老百姓的影子。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天色总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北风不停的吹到人的脸上,好象又要下雨了。张文远将右手竖直,让手下的士兵们停下马,他骑在自己的马上,抬头望了望天,嘴里喃喃道:“难道又要下雨了?”像是要应证他的预言,几滴雨珠落到了他的脸上,在那被风刀留下的几条裂纹上溅开,并很快将其浸润。“嘶”张文远倒吸了口冷气,用右手轻轻的抹了抹脸上的冻伤,他是岭南人,很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本来他是明朝卫所里的一名小校的,但后来跟随南明的军队投降了满清朝廷,与南明军作战勇敢而升职,而后满清朝廷派他来帮助在黄河南岸战败逃跑的达哈里重建汉人军队,当汉军建立起来后,他就留了下来。
让张文远感到不快的是,虽然自己为了重建达哈里的汉人部队累死累活,但那达哈里似乎并不把自己的功劳记在心上,仅仅把自己提升为游击将军了事,而那些军中重要的汉人将领却全是达哈里的亲信,整个满清军汉军的军队完全是达哈里亲信的天下,那些家伙拍马屁一个顶俩,但干正事却个个是窝囊废,更气人的是,他们合伙排挤其他将领,而达哈里也乐得其成,就因为自己说了几句练兵的真话,他就把自己贬为把总,连降两级。
想到这里,达哈里叹了口气,用那带有浓重广西口音的官话吩咐部下:“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他自己也立即将背在身后的斗笠戴上,并从马鞍后面解下蓑衣,将其穿上,然后他摸了摸身后的那支满清朝廷花重金问西洋人买的燧发枪,想道:“哎!今天又不能用了!”前几天他在运河边巡逻时,与对岸的中华革命军的骑兵遭遇了,双方随后发生了对射,当时正在下小雨,自己一方所用的燧发枪很难发火,十枪里能有一枪打响就谢天谢地了,但对方手里的枪却丝毫不受风雨的影响,每枪必响,而且那些枪的射击速度很快,自己刚打出一枪的工夫,他们的枪就能响三四声,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自己带着部下落荒而逃。
看着落下的雨水,他用手摸了摸腰间的腰刀,嘴里轻轻说着:“老伙计,这下就全靠你了!”这把刀是当年参加过戚家军的曾祖父留下的,据说曾祖父曾用这把刀砍下过十个东瀛倭寇的脑袋,那保养的很好的刀身上,似乎还能看见隐隐的血痕,并透出阵阵杀气。想当年他动身前往明军的大营时,当时还在世的父亲亲手把这把刀给他挂上,一再叮嘱他要多杀鞑子,为国尽忠。可惜的是,这把刀不但没有痛饮鞑子血,反而被鞑子建立的朝廷派来随他的主人屠杀反对鞑子的自己人,真是有些让人寒心,但是想到当时所有人都投降了,而且不投降就是死,让那个时候的张文远只能随波逐流了,有时候,人和事,真是变化无常啊。
张文远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右手一挥,命令道:“出发!”说完,他双腿一夹战马,口中吆喝一声,便带头冲开越来越浓的雨雾,向着未知的命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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