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小儿敢杀人留名,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炼成牝鼎,让他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触及痛处,无天怒极暴气,在没有修士结成金丹的地球,筑基期顶峰足以傲视群伦,只见无天脚底升起一道旋风,真气在周身激荡,响如炒豆,劲力随着怒气昂扬风沙走石,观战的修士看得目眩,修为低下炼体士隐约觉得有股力量将他们往无天所站之处吸去。
“气海成啸,狂浪涛天,这老鬼离金丹不远了。”
一名散修感叹道。
“没有灵气,鼎炉却是源源不绝,残害人命换来的修为,我不屑为之。”
同行的伙伴看不起无天,却不得不承认,无天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靠着邪法站在修士的顶端。
心中的不甘化做期待寄托在那位能击杀花殇,断了无天子嗣的七难身上。
“生于母难,长于世难,持刀难,杀生难,修行难,长生更难,最难的是无悔。”
宏亮如钟的声音在天贶殿上空回荡,当所有人仰头往上望,声音又起。
“吾名七难,为斩你而来,恩怨终难断,斩情无须悔。”
然后一道火流星,轰隆砸在无天的五步前,碎石飞溅,无天半步不退,恶狠狠瞪着火光里的身影,真气随吆喝喷出,音波冲击下,石块裂解,速度顿减往两侧飞去,八名护法再从容挥拳击成齑粉,场中烟尘弥漫,放在凡人眼里早遮蔽视线,在修士眼中仅仅是稍微模糊了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从天而降的七难上。
但不包括郭长寿,他正忙着接昊光前辈递过来的爆米花和可乐。
郝绵也忙,昊光前辈从拇指上的纳物扳指取出一颗浑圆,皮绿肉黄的西瓜,吩咐郝绵切分,郝绵将烬雪缩到水果刀大小,巧妙控制冻气,在切瓜同时完成冰镇。
郭长寿拿到时,西瓜像是刚从冰箱取出,切面整齐,一滴多余的果汁都没流出,吃进嘴里才一口气迸发,汁多甘美又消暑,山上毒日头带来的热气消弥无踪,昊光前辈还贴心张开一道防尘网,阻绝四处散飞的灰尘。
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七难身影和插在地上的天诛剑踪终于现形。
红虹尽力压抑才维持住冷淡的表情,彷佛第一次看见七难。
幸好七难眼中没有他人,红虹才没露馅,她和其他人相同,一心一意注意着场上动静,丝毫没察觉僻静的看台角落,有三个人行径诡异在大吃大喝。
郝绵吃得秀气,郭长寿和昊光前辈可没再客气,大口吃瓜,大把往嘴里塞爆米花,用力吸着碳酸饮料,津津有味看大戏。
“你就是七难,我儿花殇是你杀的?”
开杀前,无天不忘验明正身,以免杀到一个替死鬼。
七难倚在天诛上,轻柔用指尖撩开浏海,慵懒散漫说:“非也,天诛剑下不斩无名之人,我连你儿子的脸都没见过,杀他何用?”
没人想到七难会否认,红虹瞪不够,恨不得多长一对眼珠子死死盯住他,早不否认晚不否认,在这个节骨眼上才供出真相,是想反将郝绵一军吗?
千想万想,七难哪有这个的心机。
郝绵也是这么认为,凝结水珠净手,准备随时下场,人是她杀的,她种的因,本就该自己收拾。
郭长寿的一个眼神拦住了她。
中二对义气有莫名的坚持,七难是二中之霸,他决定扛下来的事,不会半途掉钩,尤其他正处在二的绝对领域,自己感觉达到最高的境界,谁抢了他的风头,他跟谁急。
“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应战,活腻了还是嫌命太长?”
盛怒之下,无天字字咆哮,好似虎啸狮吼。
郭长寿挺直身板离开天诛剑身,昂首跨前一步,勾起一抹轻笑说道:“要战就战,哪来那么多的理由,赢了君临天下,输了图谋再起,死了转世再战,这还要我教,你是不是修士?”
彷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七难不住地冷笑,在场修士却没人笑得出来,原因无他,因为从头到尾,七难都是背对无天,冲着他们说话,无天的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即将如火山爆发,卡车轮胎大小的真气团在他的双拳聚集膨胀,一旦扔出威力堪比毒刺飞弹,锁定气机后,气弹会扑天盖地追杀修士,直到击中为止,这是无天成名绝招之一,恶山破。
担心被波及,修士们纷纷提高警觉,红虹忍不住在自己额头上一拍,在心里大爆粗口。
七难根本当自己是演员,脸尽往有镜头的地方摆,朝着观众说话,把无天当成空气。
无天恶笑。
“打成名以来,再没遇过敢这无视本教主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杀害我儿的人,最后都得打炼成鼎,让世人看看触犯永乐教神威的下场。”
气劲再吐,真气团超过界限,开始不安定扭曲,气芒如针,远远便能感受到那份毁灭危险气息,无天在逼七难回头正视他。
“你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妈,是干吧,满口干话不嫌脏吗?不放马过来,就夹着尾巴滚,畜生都比你干脆。”
七难硬是不转头看无天一眼,自顾自演着个人秀。
知道他底细实力的红虹自然知道他有狂傲的本钱,旁人却不是,其他修士像是看见不知死活的神经病,有的走避,有的开骂,要七难别连累他人。
冲突一触即发,红虹屏退血奴与门人,其余门派代表群起效仿,吩咐修为不足的弟子让开,留下的首脑、话事人正襟危坐,暗中调动气海将真气运至全身,随机应变。
“自己要找死,别怪我背后伤人,要怪就怪唆使你行凶却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的鼠辈。”
七难出现的太突然,无天对花殇又太有信心,无法相信名不经传的修士,能杀了身怀几样保命法器,修为又是年轻修士中居第一的独生子,修士子嗣原本就艰难,而采补之法霸道至极,即便让女子受孕,往往因为亏了元气保不住胎,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惨死,除了誓报此仇,连带要收点红利回来,只要从七难口中撬出一个名字,他会将对方连根拔起。
恶山破就绪,气团将周围空气席卷一空,真气炙热,好似一团燃烧的气旋。
“死来!”
无天大喝一声,双手在胸前交叉一甩,气团脱手,劲风在地面刮出两道深沟,先在空中交错而过,绕出一个8字越过横立的天诛,直扑七难后心。
预期七难会被轰成肉泥,避免被余劲所伤,修士陆续祭出防御手段,一时间看台上张满各式各样的气网。
红虹是极少数认为无天攻击奈何不了七难的人,但仍不免引血为盾,意思意思抵御一下,还得故做紧张,免得被看出异状。
等着七难用自认最潇洒的方法,可能是回身一剑斩断气团,可能是直接承受冲击,用毫发无伤来嘲笑无天的不自量力,亦或许展现金丹威力,以神识一扫,让无天倒地不起,一次性震摄住所有的修士。
七难却是动也不动,身上甚至没有逸出一丝真气或灵力,一副要以肉身阻挡恶山破的态势。
纳闷七难到底玩什么花样,两道气团竟是在碰触七难之前,径自改道,画了一个半弧,撞上天诛,轰隆爆炸声响,恶山破的威力全释放在天诛剑身,天诛屹立不摇,晃也没晃,闪瞎修士们的眼睛。
会主动吸引、抵销筑基期颠峰修士气劲攻击的神兵,拥有它,已先立于不败之地,挟神兵之利便能与无天同级的修士对抗,怎么叫人看了不眼热。
无天同样觊觎天诛:“有所仗持,难怪敢和我叫板,以为靠着神剑就能击败我吗?你太天真了,今天你要死,这把剑也将归我永乐教所有,当作我教镇教之宝。”
神兵虽好,也得看在谁的手中,
在无天眼中,七难让天诛离身就是愚不可及的行为,这个距离,无天随时能将剑夺下,远程攻击无效又如何,近身打斗,无论肉身强度、真气总量,无天自信没几人赢得过自己,七难不懂得用天诛展出奇袭,有了防范,制服击垮七难的法子多的是。
场中、场外的人心思各异,眼睛里的贪婪藏不住。
少数沉着、脑筋转得快的,察觉到事情有蹊跷。
连无天都心动的神兵,不可能隐瞒到今天才现世,又有哪个门派大方到将足以当作底牌的大杀器,轻易交给七难使用。
若剑的出处是在地球之外,七难是域外修士,一切便说得通。
再联想前些日子的天劫以及修真大议会,他们看向七难的眼神充满惊骇。
“难道他来自天外?”
与红虹交好的修士问了红虹一句。
承认也不对,否认更奇怪,红虹嘟嚷地回道:“或许吧!”
因为等无天被七难诛杀后,七难金丹修为将彻底摊在阳光下,地球修真界生态会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
剧情即将来到高潮,看戏的人纷纷入迷,全然不察在看台角落,有人正对着场内指指点点。
“看得出来七难用了什么手法瓦解对方的招数?”
昊光前辈问郭长寿,进行实战教学。
郭长寿摇头,据他所知,天诛应该没有这样效用才是,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猜猜看。”
昊光前辈用词是手法,而七难并不擅长术法,那么便是变戏法之类的技巧。
“七难在天诛上动了手脚,让气团将天诛当作他。”
脑子里浮现替身术,以剑代身。
“说得更具体点。”
郭长寿将想法说了一遍,昊光前辈摇动手指否定。
“丫头说给他听,让他长长知识。”
雕虫小技无须他开口说明。
郝绵放下瓜,优雅地将嘴角擦拭干净,缓缓道来:“关键在气机,修士交战通常会在第一时间锁定对方的气机,气机在、人便在,即便处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五感闭锁的困境里,循着气机就能掌握敌手行踪,确保招式不会落空。”
传授修士战斗基本功。
“所以说七难将气机转移到天诛上,诱导气团往剑身砸。”
不难懂,无非是战斗机闪躲追热飞弹丢出干扰片的原理,只是若气机与单纯热能相同,那么容易避开,修士何必一开始便耗费心力捕捉。
郭长寿的认知里,因为气机源自气海,认准气海,才有可能追踪修士去向,虽然气海深、广度因修士修为而定,但除非分出一大部分,要让对手因此错认气机应该有其难度,而在对战中,无声无息调动这么多的真气量却不被敌人察觉,简直匪夷所思。
“气机能随便移转吗?”
问题直指核心。
“能,前提是修士必须切断与气海间的联系,处在真气、灵气俱无的绝对禁绝状态,七难就是这么做的。”
郝绵公布答案。
当目标物剩下一个,恶山破会扑向何方可想而知。
在生死搏斗中,七难完全不设防,倘若有另一个人出手偷袭,或是无天在出招后,马上近身缠斗,纵然七难有着境界上的优势,也得背负极大风险。
说到这份上,郭长寿还有什么不明白,更不需要问七难如此做的原因。
伟哉,骚年。
为了发出炙热的光亮,燃烧了生命,以迷炫耀眼的姿势,高举名唤青春的长剑,誓要斩除眼前所有横阻。
爆破声光下,七难双手摊开往上斜举,宛如一个天才洋溢的指挥家,导演一场完美表演后,享受着众人赞叹痴迷的目光。
“也是因为这个无天蓄招时间太长,又过于轻忽大意,才给七难时间做蠢事,稍微留意就会发现气机出现变化,在七难不设防,空门大开的情况下,你也能干掉他。”
昊光前辈点出无天犯下的低级错误,七难的胆大。
这世上有为了理念不惜付出生命的人,也有为了装逼什么都敢做的人,七难显然是后者。
效果很好,除了知道七难底细的,在其他修士眼中,七难狂傲不羁,而且深不可测,堂堂一教之主成了他的玩物。
七难反手从背上拔出地灭,剑指前方,依然无视无天说道:“不需要拿出其他的绝活,省下得来不易的法宝,别花时间启动阵法,因为我这一刀下去,你一定会死。”
狂到没边,八名护法看不下去,主动讨战:“什么玩意,有本事先斩了我们几个再说。”
一拥而上,像是拖网般包住七难,在他与天诛间筑了一道人墙。
人墙后,无天跨步向前,嘴角绽放一抹邪笑,嘲弄七难愚蠢竟将这等神兵随意放置在外,放几只看门狗当作阻挡,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件至宝。
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被无天抢走,修士们毁青了肠子,暗骂七难犯傻,送给无天这份大礼,有了天诛无天如虎添翼,将不会有修士会是他的对手,想强行出手中途截走已错失良机。
再盛怒、再心痛,在利益面前,无天这只老狐狸断然选择霸业,八大护法目的不在于格杀七难,而是确保没人能打扰无天夺剑。
“让那老东西拿到神兵,下一步他就要逼我们伏首称臣了。”
红虹收到传音,传音的人企图说服红虹一块动手阻扰。
“急什么,他不会得手的。”
天诛地灭是七难的命根子,人剑心意相通,无天没那么容易得手。
话刚说完,便看见无天放开握住诛天的手,手心呈现一片电击后的焦黑。
受创同时,七难朝地面劈下一刀,借着刀气带动的反作用力,人像是虾子往后强力一蹦,撞进居于包围网中央的护法肚腹,这一撞算准方位,护法头直接撞上天诛,头破血流。
网子像是崩断的门牙出现缺口,七难在后,身形一闪,纵到最左侧,身子压低,跨了小弓步,地灭刀尖轻触,切豆腐似地,在石板劈开一道整齐的裂口,刀以月弧之势向上撩,足似滑冰,从七位护法身后一溜而过。
刀刃从第一位护法脚腕切入,第二位护法感觉到痛楚,刀刃已从他的小腿处穿过,直奔身旁之人的膝盖头去,刀势威不可挡,剁骨如片肉,关节被一分为二,破皮而出,削进另一个人的大腿根部,截断千锤百炼坚硬如石的下盘,再拦腰斩断下一个人的身躯,接下两个人连腰带胸地被斜剖,地灭最后从剩下的人的肩头窜出,一刀挑掉七个人,四死三残,过程如同裁纸般流畅优美,七难嘴角上的轻浮笑容,好似用指头挑起美人下巴。
“样子贱归贱,但这招轻挑确实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配合天诛的放荡一块施展,套路简单却防不胜防。”
郝绵与七难打过一场,认得他惯用的招式。
既然是两招一套,郭长寿就不问了,等着目睹七难出招。
无天这八名护法是从百万教众精心挑选有资质的菁英,从小养在总坛培训,习练永乐教最强体术,身上的筋肉坚如钢铁,为了培养他们所耗费的药材灵物,每一名能抵上三名筑基修士。
八名体修实力最差也是筑基中期,专职护守永乐教总坛,是无天倚重的铜墙铁壁,竟然被一刀端了,在场修士看直了眼,震惊错愕下,一名修士不自觉起身,大喊一声:“金丹,他是渡劫之人。”
唯有这样才能说明,这两把不曾听闻过的神兵从何而来?为何八名护法竟不是他一合之敌?先斩花殇,再独自赴会,全是因为七难境界高出无天一截。
地球修士求之却不可得的结丹,七难做到了,成就金丹后,确实如典籍记载的,轻易碾压筑基修士。
事实摆在眼前,修士们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听错了,唯有远远凌驾于众人的强大,才能说明为何七难敢这般嚣张,戏耍无天。
七难不置可否,甩动地灭,挥去上头的血渍,将浏海顺齐仰头说:“这不是我最强的一刀,等等砍向你的也不会是,你没资格见识我真正的锋芒。”
为一幸存倒在血泊中的护法,摀着后脑杓,连滚带爬躲到无天身后。
无天朝他动了动嘴交代些事,护法点头连忙跑向殿内。
“你真是金丹?”
拥有认主有灵的神兵,一刀除去他引以为傲的壁垒,再看向焦黑,至今仍微微发颤,无法握紧的手,无天不得不正视七难可能真是境界超越他的高阶修士。
“你是金丹我照砍不误,杀不死你算我输。”
间接承认自己是金丹修士,引起一片哗然。
除了红虹,每个修士都将七难当作那位渡过雷劫结成金丹的高人。
千年来地球再无法结丹的魔咒终于被打破,众人忧喜参半。
因为结丹之人竟是来历不明的狂人,虽说永乐教及无天恶名昭彰,死有余辜,但今日七难能毫无仇怨灭了无天,他日也能朝他们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