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那个说话含混不清，因为失禁而崩溃哭泣的濒死老人。

下一刻，站在正堂中央。

身披血红寿衣，如披战衣大氅。

狼顾回首，鹰视抬眸。

这一段剧情的台词少之又少，可曹一方带出屏幕的压迫感却有如实质。

柏夫人被吓得差点跌坐地上。

司马懿眸子冷晦。

在剧里，他一直都对柏夫人温柔体贴，可近可亲。

可这时，司马懿就像是换了一个魂魄。

他冷眼盯着柏夫人，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苍老的声线，不带丝毫温度。

“出去。”

柏夫人震惊而惶恐的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老爷......你没病？”

司马懿缓缓转身，正视着她。

慢条斯理却杀机毕现的说：

“我病了啊。”

“我病了三十年。”

柏夫人震惊的凝视着他，而后却被他的眼神刺得只能垂下眼帘。

“出去。”他又说了一遍，甚至连语气和刚才一模一样，毫无波澜，冷若寒潭。

柏夫人踉跄离去。

三国不会给予任何角色心理独白，不过看到此处，观众都明白，柏夫人内心震惊于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枕边人。

她没有多说一句，因为她意识到了，司马懿并不在乎她，她只要多废话一句，可能已经人头落地。

今时今日，没人能拦得住司马懿。

待到天明，晨光微熹。

司马府的下人们刚打算忙活起来，一开门，便看见外头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跪着许多白衣蒙面人。

他们安静得如同鬼魅，静静的跪在府内各处，几乎占据了所有空地。

砰。

正堂门开。

一袭红衣如血，白发苍茫的老人推门而出。

下人们早已躲在房内，缄默无声。

司马懿没有看这些死士，而是抬头看向天边的第一缕曙光。

阳光划过眼眸，他的眼神却像死物，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他才俯瞰众人。

“十年了。”

“我不识得诸君。”

“诸君亦不识得我。”

“但我们。”

“注定！生死同心！荣辱与共！”

府邸到处都是人，却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一道苍老而依旧洪亮的声音。

“今日起事，国士报之！”

“若胜！必以救命之恩！厚报诸君！”

“若败！我！司马懿！必先诸君而死！”

天光亮，风起时。

司马懿红衣猎猎，白发飞扬，忽然铿锵一声，拔剑指天。

“起事！”

众人同应声。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镜头推进。

只留一双遍布皱纹的老眼。

三国至今，无人有如此苍老的眼神。

仿佛有几十年的人生。

几十载寒冬。

酸甜苦辣人间百味。

尽入眼眸。

不清亮，不明朗，浑浊坚硬，粗砺冰冷。

阳光也照不亮那里头的岁月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