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来祝贺的同业友人,邵飘萍回到社长室,康慕河从椅子站起,对他说了声:「恭喜社长。」
邵飘萍抱拳回了声:「同喜。」
不忘问那位出资,全力支持他创报京报神秘的吴先生是否来到京城,想要亲自面谢。
被段总理象征性逐出族谱后,段二少便改回母姓,从段祺瑞次子身份里解脱。
吴先生可以尽情作自己想做的事,办报只是其中之一。
康慕河则成了吴先生的贴身秘书,代表他在外奔走,使他能完全隐身于幕后。
「吴先生人在上海不克前来,让我向社长致歉并道贺,这是贺仪。」
将一箱钱搁在桌上,邵飘萍打开后,眼睛直放光。
「一如当初的约定,京报社长由您担任,吴先生只负责出资不干涉经营,人事也全权交给您,吴先生只希望您能一本初衷,保持无党无派,不畏当权者威吓,为人民喉舌,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您若有什么其他需要,派人通知我,我会转告吴先生,在吴先生的能力范围内,他会尽可能替您解决。」
邵飘萍在报界名声极佳,苦于缺少资金办理全然独立的报纸,段二少派康慕河接触,两边很快达成协议。
「这钱……」
对大笔又不求回报的资金,邵飘萍难免有些疑虑。
「请您放心,钱一不来自列强,二不来自国内势力,三并非贩卖鸦片,压榨人民血汗得来,全出自于吴先生在上海的洋务事业。」
预知邵飘萍的担忧,康慕河耐心解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吴先生将这句话当作贺词,盼你我双方共勉之。」
经历过新青年杂志事件后,康慕河不再全然信赖文人,邵飘萍要是辜负段二少的信任,这次不用巴大得,他会用腰上的手枪处决邵飘萍。
不让邵飘萍送,康慕河熟门熟路离开三眼井胡同38号,从段二少出发前往上海,直到京报的人员进驻,这里都是由康慕河一手打理。
到电报局发了封电报,向远在上海的段二少报告京报开业的状况,康慕河换下西装,穿回学生制服,将枪贴身藏好,若无其事混进人流里。
平时他与巴大得各自独立,巴大得贴身守在表小姐身边,京城杂事由他处理,遇到紧急无法独自解决的困难时,才会透过段二少派给他们使用的传令兵互通消息,见面磋商。
收到传令兵通报,巴大得开车半途遭受袭击,表小姐不知去向,康慕河疯了似地,赶到协和医院探视巴大得,神智不清时,巴大得不断喊着日本人。
想到段二少在陆军部枪杀两名武士,从前段二少有段总理庇护,日本方面不敢报复,如今段二少被赶出段家,无疑是日本人报仇最好良机,
段二少到上海办事,日本人找不到目标,转针对段二少的心头肉,无论是泄愤,或是逼迫段少二出面皆可。
康慕河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搅,既焦虑又愤怒,却明白越是这个时刻越要冷静,先把表小姐救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远水救不了近火,表小姐的性命也许暂时无虞,但等上海的段二少赶回,表小姐
恐怕早已受了各种不人道的凌虐。
当下他必须做出决断,阻止日本人对表小姐下手。
「找一个人全天候守在巴大得身边,他一醒来立刻向我回报,还有联络你能动用的所有人力,盯着京城日本人往来频繁的地点,一有不寻常之处马上让我知道。」
见传令兵犹豫,康慕河恶狠狠地说:「表小姐是二少的命根子,他宁可死,也不愿表小姐受到半点伤害,即便事后二少要处置人,我也会承担一切责任,时间不等人,快。」
康慕河甚至不是虎狼连的人,越权调动兵力的后果可想而知。
传令兵不动,康慕河将枪抵在他头上:「不听话,我留你何用?」
做出逼迫的动作,给传令兵听从的借口,但虎狼连全是不畏生死的硬汉,一把枪又如何能撼动他们。
「大家都是兄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责任,还有什么要做的,你尽管说。」
认同康慕河对段二少的忠诚,接纳这个外人。
「让人去告知大少,就说徐树铮下令让日本人绑了表小姐,用什么方法我不管,务必让大少正面和徐树铮对上,最好打起来惊动总理。」
脑袋乱成糨糊,康慕河却从千头万绪,理出一条条清楚的头绪指挥士兵。
传令兵正要走,康慕河补充一点:「让大家有跟日本人拼命的心理准备。」
最坏情况是全面火并。
「不用准备,兄弟们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徐树铮居中牵线,说服段总理以东北铁路、林矿业做为担保,从日本得到大量借款后,日本就是段二少设定最大的假想敌,虎狼连可以说是为了抗日而设立。
「我若是死了,我父母就麻烦二少看顾。」
事先交代遗言,要拿命去拼救表小姐。
两人互望,用眼神托付信任。
各自行动,康慕河到陆军部蹲点。
果不其然,段大少一听到消息,暴跳如雷地杀进陆军部。
十分钟过去,徐树铮派出亲信到位于东江米巷的驻华公使馆寻人,康慕河让人接手,自个跟了上去。
驻华公使馆周围早有虎狼连的弟兄看守,互表身份后,康慕河迅速聆听会报。
日本公使这头坐上车前往陆军部说明,随后公使馆武官便外出来到崇文门外大街西喜鹊胡同的一处民宅。
一路尾随跟踪的康慕河让手脚灵活的兄弟潜入宅子里。
「里头是黑龙会的人,以及三十几名浪人。」
「表小姐的失踪果然和他们有关,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吗?有没有提到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