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擦黑,悯年在别墅门口停了停,定定地望着花架出了一回神,才让护工把自己推进去,小心地架起来上了门口的台阶。
别墅里很安静,门也是虚掩的,没有林冉萧,也没有那个聋女仆,护工年纪大了略显疲态,悯年知道她还有孙女要照看,让护工先离开,自己耐着性子在客厅里等林冉萧。
她特地把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戴上金丝边的那副眼镜,体面且安适地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等着一个结局。
八点一刻,林冉萧仍然没有出现。
悯年皱着眉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频繁反复地拾起腿上的手机按亮按灭,焦躁不安。
窗外的渡鸦大声地喊叫着从树上飞起掠过窗棂,借着昏黄的路灯露出一侧暗沉漆黑的眼珠。
别墅是二十多年前的,只有单层,占地很大,空旷且冷,悯年按捺住狂跳的心把手覆上轮毂,凭着记忆摸黑往里面摇去。
她听到有什么物事滚落在地板上。
砰的一声巨响。
她记得那是一个古董花瓶,摆在卧室里的,全彩花瓶,装点用倒是好看,却从来没见它正经用过。
碎了真可惜,她迷迷糊糊地想。
她心里还没有什么想法,已经慢慢地摇着轮子往那间卧室去了。
直到她听到了渐渐清晰的、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
那夜关于录像带的噩梦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其中,赵明景那个刀光剑影的故事……也许并不是空穴来风呢?
也许是,那又怎样。
悯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慢慢地把身子侧过去听,那喘//息声却又消失不见了。
惊疑不定间,她试着更近一点——她怕,可她却更好奇,想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猜到了,可是询证……
悯年手上动作猛然一停。
轮椅质量不错,在地板上移动时没有什么声响,静悄悄的。
窗外风声陡然变大,悯年紧了紧外衣,定定地望着门廊尽头的卧室。
只有她一个人了。
悯年用指尖蹭了蹭衣角抹掉薄汗,重新扶上轮毂。
她却没有想到会听到林冉萧粘腻的声音。
房门后是激烈的,她心里清楚,觉得自己浑身都渐渐冰凉。
“再来……”
悯年捂住脸,声音不受控地往她耳朵眼里钻,真冷,她想,真是善始善终。
她听到自己凄厉的尖叫声。
她的神识却清醒异常,静静地注视着她像个小丑一样,无助地喊叫着,却徒劳无功。
房门后的声音停了停,她怔怔地坐在轮椅上,目光涣散。
赵明景在金粉世家里装了个摄像头,也许是想拿来威胁,也许只是为了报仇,录像带里的内容恐怕只是相似的一场活///春///宫。
一箭双雕。
“怕了?不要紧,继续,她迟早会走的。”
停了片刻,是林冉萧低哑而愤怒的声音:“滚出去。”
真有趣,悯年心想。
她终于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强作镇定地解释:“打扰了,你们继续。”
她慢慢地原路倒退,心里空空的也没有什么愤怒或是绝望的情绪,就好像刚才尖叫的人不是她一样。
轮椅退得慢,她到达门口之前,林冉萧已经挣扎着披上外衣冲出卧室,外衣皱得像是打过仗一样,他的头发也凌乱不堪,还有脖颈间斑驳的吻痕。
“小怜!”
悯年平视前方,也没有刻意去看他,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前方——不管有什么东西。
“你听我解释……我本来……我……”
在悯年空洞的眼神中偃旗息鼓。
他不自在扣上最上面的扣子,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的后面……还有腰,不疼吗?”
悯年云淡风轻地问他。
可笑至极的对话。
林冉萧张口结舌像是哑巴,悯年不理他,继续道:“沈世桓先生,祝你和周溢呈百年好合,你们很会借刀杀人,颜子璇不如你们,她很蠢,我也一样。”
她笑了笑,转身一点一点地挪向大门。
“哦对了,从今天开始护工的钱我来付,我也不在乎谁指使谁撞了我——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我就当自己交智商税了,希望你们今后做梦,永远别梦到那些被你们毁掉的人,后会无期。”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林冉萧气得浑身发抖,一会儿是悲哀于周悯年,一会儿是痛恨于自己的软弱,一会儿又不得不迁怒于周溢呈,他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许久,想起什么无视徐缃缜玩味的目光冲到床头柜抄起手机,看到了那几条信息。
他自嘲地笑了笑,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问徐缃缜:“你做的对吧?”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他盯着徐缃缜的眼睛质问。
徐缃缜光着膀子靠在床板上,耸了耸肩:“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别总是否认事实,咱们俩,我,和你,都是离不开对方的。”
他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把枪递到林冉萧手里,摆了摆手示意他扣好扳机:“你现在不高兴就开枪照着我脑袋打,你肯定下不去手。”
他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两手发抖的林冉萧。
林冉萧脸色苍白如纸:“只有我里外不是人对吧?”
徐缃缜挠了挠下巴,客观地评点道:“你自己要两头不讨好,我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