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阳福说,他们从没妄想过报仇,朱勔太强大,太师蔡京都死了,朱勔却不动如山。
但他们相信老天终会有眼,朱勔会受到天罚,所以立下一个誓言,无论如何要留下一个活口,亲眼看着朱勔受到报应。
能苟延残喘留到现在,并非詹阳福幸运,而是背负妻儿、同伴们的仇怨,他不敢,没资格轻生。
跟老天熬,熬到苍天睁开眼。
詹阳福不寄望陈东,太上皇要是怕了陈东,朱勔早就倒了,再撑下去也是无用功。
陈东的力量不够,若能再加上唐寅,或许有得一博,才会求到唐寅面前。
唐寅静静地听完故事,默不作声,让秋香带詹阳福到厨房暂避,要吃什么都叫厨娘做。
秋香回报说,詹阳福只喝了清水,一口白粥再也没进食,唐寅也不管。
「身体是自己的,饿死了还谈什么誓约呢,如果真是个守信的人,他会吃的。」
秋香觉得唐寅太过铁石心肠,赌气地不跟唐寅说话,到厨房劝詹阳福多少吃点东西。
同病相怜,有着共同的仇人,袁绒蓉自然站在詹阳福那一边,却也知道,唐寅早有了定计。
陈东的神来一笔令唐寅陷入困境,唐寅利用赵延年和一干士子杀出一条活路,
学潮不过是迷惑蒋杰的烟雾,造势、借势的目的都是为了自保。
自顾不暇,还要强求唐寅为众多受朱勔所害的人伸冤,过于强人所难。
朝中宰相,有兵权的将军,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号称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大侠都没做到,凭什么要加诸在唐寅身上?
唐寅已经做出太多,寻常人所做不到的事了,牵扯到君臣角力的朱勔,明显超出单一个人的极限。
晚些,吴嬛嬛便会再到六如居,按照当初排演的流程,双方各退一步,蒋杰不用担心唐寅会领着江南士子作乱,太上皇会放唐寅一马,玉堂春只是一场才子佳人的情事。
但陪唐寅进了书房,袁绒蓉仍像是着了魔似地,开口替詹阳福说话。
朝夕相处后,袁绒蓉知道唐寅吃软不吃硬,好好说,撒娇说,小小痴缠着说,凡事好商量,如果开出的条件合适,以物易物,以事易事,唐寅都会接受。
为奴为婢,全部财产全寄在唐寅名下随他取用,在以身相许,唐寅也没多大的兴趣下,袁绒蓉实在不知能用什么说动唐寅。
却还是试了。
「奴婢腆着脸求主子了,求那瞎了眼的贼老天,不如求主子动手,灭了恶贯满盈的朱勔。」
袁绒蓉能在唐家安身,全赖唐寅,而不是受尽香火膜拜,却没为人间做过几桩好事的天地神明。
唐寅在她心中的份量太巨大,大到有种以为他无所不能的错觉。
跪是种变相的逼迫,唐寅不喜欢,袁绒蓉不愿做。
「对不起,奴婢造次了,今后再也不敢提了。」
转身便要走。
「叫声达达来听,官人也可以,叫得好,或许我可以考虑答应。」
不料,唐寅竟然松口了。
「不要就算了。」
袁绒蓉还没反应过来,唐寅又改口了。
「官人。」
一张花颜比涂了胭脂还红。
「还有呢?」
「达达。」
脸颊像是晒了一整天的毒日头还热。
「要不要我出手?用说的。」
「要。」
「我是谁?」
「少爷?」
唐寅摇头。
「主子。」
唐寅又摇头。
「官人。」
到此,袁绒蓉哪还会不知道唐寅在调戏她。
没说过,也听过潇湘院的姐妹如何与恩客们调情。
「官人我要。」
袁绒蓉都觉得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了,迷眩地站不住。
「要就给妳。」
唐寅却没再进逼,口头上吃个豆腐后,要袁绒蓉伺候笔墨,振笔疾书,写下要交给太上皇的自白书。
内容让袁绒蓉花容失色,这哪是自诉其罪的忏悔信,是一把藏在温顺崇敬里的锋利杀朱刀。